屍城的居民們一向都很不講道理。

——與玩家對話時， 眼珠子突然掉出來；舌頭長到拖在地上，需要用手拿著，甚至當繩子一般甩來甩來；啃咬自己生肉， 吃的噴香，甚至直接骷髏模樣上街的NPC們比比皆是， 玩家們早就見怪不怪。

因此， 江緣看到此時的老奶奶， 也只是震驚一下，便伸手拉來一把小板凳， 先坐下了。

“您的眼珠，我幫您找到了。”他從倉庫中拿出眼珠。

老奶奶：“好……好！”

她與身體分開的手臂直接飛起來， 精準地接過眼珠。

江緣：“。”

嗯……

總感覺比之前沒“散架”的時候， 方便了很多呢……

如果他也可以這樣……

小人魚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羨慕。

一旁的宣仞：“……”

宣仞一眼就看出小人魚所思所想， 他壓低聲音， 打斷小人魚的思緒，“不行，我會有陰影。”

江緣：“。”

害。

好叭。

老奶奶端詳了手中的眼珠片刻，尤其在上面的剪影上看了看，才慢吞吞說：“這確實是我的眼睛。”

她顫顫巍巍說完，將眼珠安上的一瞬間， 系統提示江緣完成了任務。

就在小人魚張開雙臂，等宣仞抱抱， 準備離開時， 掃到彈幕上的一片哀嚎。

「不要啊啊——」

「王後先別走！！！」

「問問她！問問那個瞎眼男人是怎麽回事！啊啊啊我好想知道啊！這幾天夜夜失眠， 等了這麽久， 就是為了這麽一個結局！王後就成全我吧！」

「是啊！求求王後了！」

江緣有些哭笑不得， 只好重新坐回去。

“……奶奶， 您記得王緒嗎？”江緣問。

老奶奶的眼珠安上後，便閉著眼睛假寐。

她躺在病床上，唇角掛著溫柔的笑，像是在回味夏日裏的冰鎮飲料，冬日裏的點點暖陽。

聽到問話，老奶奶睜開眼。

而在這一瞬間裏，她原本佝僂的身體舒展開來，遍布身體的老人斑褪去，原本發皺，如同樹皮的皮膚，看起來緊致白嫩，就連那張臉，也赫然從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奶奶，變成了二十多歲光鮮靚麗的女人模樣。

倒是與之前眼球上的剪影正對上了。

女人吸了口新鮮的空氣，露出滿足的表情，她看起來活力四射，如同寶石般璀璨漂亮的眼眸圓溜溜的。

轉過頭，女人上下打量江緣：“叫誰奶奶呢？叫姐姐。”

江緣：“……姐姐。”

女人燦然一笑：“乖，以後喊我春枝姐姐就行。”

「啊啊啊啊！春姐姐殺我——」

「臥槽，好漂亮的NPC！如果不是我親眼看著她變身，我完全認不出她是之前那個老奶奶！」

「哇哇哇！」

「所以之前變老，是因為眼珠給了那個臭男人嗎？可惡，想到臭男人有了眼睛，能看見的第一瞬間，竟然是覺得姐姐醜，我就氣的肝疼！姐妹們聽我一句勸，不要同情男人，更不要對男人好，容易上當受騙！」

江緣只掃了一眼彈幕，便乖乖喊：“春枝姐姐。”

“嗯。你剛剛……是說王緒？”春枝挑眉。

江緣：“是。”

“臨走之前他不是說，不讓你跟我提他嗎？”春枝眼眸中帶著一絲興味，“你怎麽不聽他的？”

江緣聞言一頓。

不過，春枝顯然並不在意江緣的回覆，因此江緣還未開口，她便繼續說：“王緒是他們村子裏，最通透，但也是最敏感的人。”

“他那麽跟你說，應該是猜到我這邊出了問題，不再記得他了……只可惜，他使用的是我的眼睛。”春枝攤了攤手，“所以這麽多年來，無論他做了什麽，我都看得一清二楚。”

江緣聽到這個開頭就懂了。

他二話不說，打開倉庫，掏出零食瓜子，擺在一旁的床頭櫃上，滿滿當當的。先剝了個巧克力塞進口中，濃郁的香甜味道頓時在口腔中蔓延。

宣仞也十分配合，拉了把椅子坐在江緣身旁，幫自家的小人魚剝橘子。

春枝：“……”

彈幕：「……」

「靠，這一幕似曾相識。」

「笑死了，之前小人魚聽王緒講故事，也是這樣！哈哈哈，而且陛下好配合哦，竟然開始幫小人魚剝水果了！」

「真和諧，哈哈哈哈。」

春枝唇角抽動了下，無奈看一眼江緣：“他給你講的那個故事，對，但也不對。當初我把眼睛給了王緒，王緒看見我的第一眼，確實有驚恐，那副模樣，也的確傷害了我，只是……”

她輕聲說，“我回到屍城後，他也追了過來，跟我道歉，並向我求婚。”

江緣瞪圓了眼：哇哦，求婚！

一旁，宣仞動作頓了頓。

他飛快掃了眼江緣。

小人魚正興致勃勃聽春枝講故事。

“你知道的，屍城裏的居民，一向喜歡惡作劇。”

春枝聳聳肩，“那段時間，王緒租了房住在這裏，每天被嚇得魂都快飛了，但也沒走。說實話，我其實能理解，也知道該給他時間適應，所以當時情緒已經有所松動，只可惜……”

她看向醫院窗外：“屍城，本就是一個受到詛咒，被侵蝕的地方，那時候侵蝕愈發嚴重，隱隱有外擴的跡象。”

“在與其餘各國商討後，城主下了決定，要封鎖屍城。”

“城主麾下的士兵們，在短短一天之內，就將所有不屬於屍城的人全部驅逐出去，而城主自己，也耗費了巨大的能量，形成了這片結界，以保證侵蝕不會汙染到其他區域。但是，自此之後，城裏的人出不去，外面的人也進不來。”

春枝嘆了口氣。

江緣眨眨眼。

他正要說話，手指被碰了下，轉頭一看，是宣仞給他剝好了一小碗的瓜子。

江緣眼眸一亮。

哇塞！

雖然瓜子磕起來才充滿靈魂，但如果像現在這樣，集齊一小碗，抓著一把塞進口中，也是一種會令魚感到滿足的體驗！

江緣張開嘴等投餵。

宣仞眼眸一彎。

瓜子的香味縈繞在口腔中，江緣幸福地瞇起眼。還沒等他嚼碎了咽下去，一旁，宣仞已經準備好了飲料等在一邊。

春枝：“……”

彈幕：「……靠，突然有點慕了。」

「我看了看我那個躺在沙發上打游戲，理也不理我的女朋友……嗚嗚嗚，理一理我啊！！！」

春枝無語道：“能不能別在一個正講悲情分手故事的女人面前秀恩愛？”

「就是就是！太過分了！」

江緣：“。”

小人魚一臉無辜，看向旁邊的宣仞，推了對方一把，“說你呢。”

宣仞悶笑一聲。

兩人乖乖坐好，一副正在課堂上認真聽講的學生模樣。

江緣提問：“但我偶爾也看到有貿易的人進入屍城？”

春枝點頭：“是。從今年開始，封印越來越脆弱，但還是有效力的，你看到的那些進入屍城的人，身上基本都帶了屍城的混血，他們利用封印漏洞進入這裏，才讓這裏重新變得熱鬧起來。”

她說著，看向江緣，“至於你們……你們身上有一股未知的力量，似乎並不受到禁制的影響。”

江緣眨眨眼。

玩家嘛，當然能進來啦。

春枝：“……反正，之後我們兩個就再也沒見過面了。”

江緣了然。

他又問：“那你還喜歡他嗎？”

“……”

春枝一楞，似乎沒想到江緣竟然會問出這個問題。

她眼眸中的神色悠遠一瞬，旋即低下頭，苦笑一聲：“我也說不清自己現在的想法。都已經這麽多年過去，我記憶中的他都變得非常模糊了……他的模樣，他的聲音，他的性格，我回想的時候，連我自己都不確定了起來。再後來，我因為只剩下一只眼睛，身體急速衰退，得了老年癡呆。”

春枝托腮：“就算喜歡他又如何？屍城的封印永遠都不能開，我們也不可能會在一起。何況這麽多年，我一個人也都這麽過來了。”

“習慣了。”

江緣心想，這種事情怎麽可能習慣呢？

她說的這話，無非是因為清楚知道她和王緒不可能了，才會……

江緣輕嘆一口氣。

事情已經真相大白，江緣和宣仞自然也就沒有繼續留下的必要，就在小人魚想起身離開時，春枝再次說：“謝謝你把我的眼睛還給我。”

江緣：“不客氣。”

走出醫院，江緣聽到蘇管家的聲音，被喊吃飯。

他與宣仞打了個招呼，就要下線。

“等等。”宣仞伸手拉住江緣。

江緣：“？”

宣仞並未出言，而是突然垂下頭，在江緣的唇上吮了下。

這一吮雖然速度也很快，但卻與晴天點水般的親吻不同，帶著一點要把江緣吞吃入腹的情澀意味。

彈幕上瞬間刷過無數省略號和問號。

靠！

陛下和王後魚魚都已經是夫夫關系了，自己私底下親密也就得了唄，竟然還在直播間裏這樣——

真是！

不就是在炫耀他有魚魚嗎？哼！！！

「散了散了！」

「我也有老婆！我也要去找老婆親親！」

江緣哭笑不得，他飛快看宣仞一眼，小聲說：“晚上見。”

宣仞：“嗯。”

下線後，小人魚快快樂樂去吃飯。

而宣仞則依然站在創神，他垂眸，打開終端發消息。

不多時。

正在進行一場高層會晤的戚淵終端響了下，提示收到一條消息。

他沖旁邊正在高談闊論的人微微頷首示意。

那人一頓，心中略微有些激動。

——啊啊啊，他只是一個小人物，以陛下這樣的身份，查看消息時完全不需要知會他，甚至擅自離場都行！但沒想到，這位新上任的戚淵陛下，竟然還會主動跟他打招呼，表示抱歉！

這也太紳士了吧！

最起碼比之前那一任簡直是好太多了！

另一旁，戚淵並不知道這種小舉措，也能讓周圍人的心理產生變化，他打開消息，發現是老四發來的。

宣仞：「你是不是沒跟江緣表白？」

……表白？

戚淵楞住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戚淵：你表白不就算我表白嗎？

宣仞：鄙視.jpg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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